雾里下着十二月的雪,羽毛一样的圣歌轻轻抚慰所有人,主是平等的,无论正义或是邪恶都能平等地收到精神上的慰籍。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名为夏洛克.福尔摩斯的英灵后知后觉地从堆积如山的资料里抬头,此刻御主按理说才刚从特异点回来,咨询侦探却敏锐地觉察到圣歌中橙发少女独有的脚步声忙里忙外地张罗。
不愧是master……啊……
只是轻轻一抖,饱沾墨水的笔尖便在雪花白的纸上留下一大滩毛茸茸的墨渍。即使在热病中毫不懈怠的英灵先生此刻自暴自弃地把已经弄脏了的资料和干净的混在一块往桌前一推,顺手披上披肩准备出门。刚刚渡出两三步,他又折回衣架,紧接着折回书桌,找到被自己遗忘多时的烟斗。
没有完全冷却的咖啡向上蒸腾着热气。
真正同一个人告别不是一蹴而就,或是大哭一场就可以结束。它非常的漫长,越是渗透在你的生命里,就越是难以割舍,像是要割舍身体的一部分那样困难。开膛破肚,五马分尸,支离破碎,分崩离析。
“福尔摩斯,喂,福尔摩斯。”
御主的呼唤让他的神志稍微清醒,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在大厅中央出了神。少女在他面前试探性地摇摇手,似乎还说了些表示关心的话语。夏洛克只能努力集中精力凭借她唇齿间的移动规律揣摩一个大意。
无论生前还是成为英灵后,他从未有过如此失态。
但是为什么?
明明知道他不在这里,只是大脑记忆区的叠影,但看到少女忙碌而跳跃的身形飞快在通道间往返,侦探还是不自觉地滑入回忆。
连光线都是那么熟悉啊。
“所以我不在的时候你都是呆在这样的狗窝里过圣诞的吗?”
“哈德森太太,麻烦您帮我看一下厨房的那只烤鸡。”
“好极了现在我还得把这串彩灯重新挂上去。”
“噢该死的,Sherlock,您能别跟某只懒猫一样在沙发上赖着吗?!”
“Sherlock,Sherlock?”
福尔摩斯比别的男孩更早开始怀疑人到底有没有灵魂。
在成为英灵后他发现——答案是肯定的。
回忆是温暖的海潮,潮起潮落,他的灵魂就在边上行走,抬眼望去尽是白色的沙漠。他又重新开始吸毒,看不见起点与终点,总有一天他会在此溺毙,他属于过去,而不是未来。
也难怪就连莫里亚蒂都发现了他诡异的沉默。福尔摩斯才华横溢的自负,与众不同的孤傲,都随潮水冲刷褪去。他曾常识改变,结果更蠢了,于是放弃。想着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却总是在习惯的作用下找帽子。
因为有个人跟他说,
这是侦探的标志,
很重要。
“所以你跟我说这么多就是想让我送你一顶帽子喽~”少女打了个酒嗝,满满当当的餐厅恢复了空无一人,留下满地垃圾残骸多少有点生气。她把空酒瓶堆成一堆,哗的一下推倒,叮铃铛啷顿时响满整个大厅。她咯咯笑个不止,或许是开心,或许是真的醉了,福尔摩斯隐约记得他自己也喝了点酒,又或者是很多,否则他是不可能向别人倾诉这些话。当立香把她的圣诞帽摘下来扣在侦探头上,他记得自己笑了。
“原来的没有啦~用这个凑合一下好了~”
咕哒忽然不笑了。
“我啊,有看过一点书。”
“华生先生对福尔摩斯先生很重要吧。”
“跟家人一样什么的。”
拯救人理的御主,从来只有一个。
他当时并不在场,但他很清楚。
当这个小姑娘满脸鲜血一个人从直升飞机的驾驶座上爬下来说是来找哥哥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能残忍到告诉她真相并让她接过她哥哥未完成的任务。
尽管她和她哥哥一样优秀。
抱怨的话再多,到头来只剩一句。
“哥哥大笨蛋。”
她嘀咕着起身拍拍裙子,然后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小腿迈过一盏一盏地灯,上一秒和他嬉戏打闹的谈话者这一秒却当他不存在似的走远。而被忽视着的思维罕见的乱如针麻,可能是可卡因,他想。
“重要的不是你失去了什么,离开的东西太多了。”
藤丸立香突兀间回头,笑得像一位少女。
“是你在这个季节,遇见了谁。
Merry Christmas,Mr.Holmes.”
——在合适的季节,我遇见了谁。
“Merry Christmas,master.”
“所以我不在的时候你都是呆在这样的狗窝里过圣诞的吗?”
不,我是说——不全是。
“哈德森太太,麻烦您帮我看一下厨房的那只烤鸡。”
我并没有那么馋,华生。
“好极了现在我还得把这串彩灯重新挂上去。”
需要帮忙吗?
“噢该死的,Sherlock,您能别跟某只懒猫一样在沙发上赖着吗?!”
好的。
“Sherlock,Sherlock?”
I'm here. I'm always here.
夏洛克.福尔摩斯需要足够的时间来和过去告别,很长很长,即使几分钟对他而言都如此漫长。
侦探顺手扯下了门楣的檞寄生。
尽管未来足够糟糕,但他永远地拥有这美好的当下,这就够了。
那么,你又在这个最美的季节,遇见了谁?
评论(3)